书海世界>仙侠>风草汤记 > 第十八章 栽赃
    对关系不明的两人拷问得知,大米朝沈家兄弟吃饱了撑的,暗中搞点特务机构都要互相拆台。沈东诚为了捍卫朝廷秩序、打击江湖人士,名义上设立“黄仓”,效忠皇上,实际上给自己扩充耳目。那位祸害迷茫山李大厨又勾引我肾虚文二哥的茶摊老板娘,就是黄仓的。

    而皇上那头更想建立完全属于皇家的机构。自“大腿吃馒头”的马老儿这种人出现之后,皇帝想搞个专门组织,对付江湖异士,保卫皇族安全。可一方面招揽,另一方面又打击,要么提高税负,要么逼着合并。大侠小侠们门派凋零、缺吃少穿,混得差的纷纷关门停业、返乡复耕,也不替天行道,也不除暴安良,几十年时间,百花齐放的武林只剩下少林等几个名门正派。乡间充斥武林人士,几经延续,“刨地拳”这种类型的狗屁流派就冒了出来,可笑而不中用。武术人才凋零的年间,江湖上也有些能人,例如“翻云覆雨”的包丰这种魔头。可惜朝廷没能力降服,包丰老土匪无心归顺,双方未勾搭起来。其他名气小一些的,像“大魔音”韦无常,自有厉害之处,朝廷也想招揽,可惜古人云“伴君如伴虎”,官员们不敢大意,没有十足的克制之法,就不敢引狼入室,否则大魔音某天酒后唱歌震着皇上,那还了得?于是一拖再拖,打击武林小有成绩,招揽能人便不着急。

    因而老皇上有了想法很多年,却一直没像城主府一样搞出个名堂来。直到当今“年轻有为”的皇上沈槌登基后,为了显示君威,不管三七二十一,大刀阔斧地搞了个皇宫直系的特务机构,名曰“白库”。

    “白库”由来自江湖的朱新艚大人一手创立,按照贼汉子的说法,这个朱大人武功深不可测,在武学上颇有修为,入宫后再不涉足江湖。白库的人手,均由朱大人亲自挑选,入选后,洗髓彻骨,以旧换新,然后在一个秘密的地方,数人一组,苦练阵法,成了方能出山。以交手来看,我暗自佩服,这个朱大人还真是天才,竟然真能制约一二,有两把刷子,看样子不好惹。

    改问:“城主府里怎么有你们的人?那不是黄仓的地方吗?”

    汉子说:“半年前,皇上去东岳城,说沈城主重病在床,乃因操劳过繁,提出暂时接管城主府兵政两权,并把黄仓合并到白库,让少主好好服侍城主养病,但沈少主却说,黄仓办事不力,已经解散,至于兵权和城主印,不敢擅作主张,要等城主醒后定夺,因此迟迟不交。”我笑道:“他不交,你们就偷?”贼妇人拦住汉子,眯缝着眼:“文大侠,你答应放我俩走,我才告诉你。”她可真逗,不了解我的为人,我保证过的话,几乎不算数的!难道白库光研究武功阵法,不琢磨人性操守吗?我拔出小兵的宝剑,蘸血起誓:“文有智保证不杀某某二人,如有违背,天打雷劈。”贼妇人与贼汉子对视一眼,点点头,将实情告诉了我。看来“天打雷劈”四个字是说谎必备成语。

    原来当今皇上沈槌还没登基之前,就有集中治权的伟大愿望,可鉴于其皇叔沈东诚势力庞大,直到登基之后都不敢开口。后来沈东诚突然暴病,皇上在几个权臣的怂恿下,趁机盘剥城主府的势力,已经暗中把其他派系的兵马笼归中央,唯独剩下城主府驻扎在罐州、芥州和东岳城的万余亲兵,绝无拉拢的可能。这成为皇帝的心腹大患,只要沈剑一纸军令上蹲个大印,那万余精兵便可操戈相向。所以皇上和城主府都对那枚城主印十分挂心。沈东诚暴病的消息传到宫中,朱新艚当机立断,趁着城主府混乱,将白库的人手暗中派去,伪装成小厮、伺候婆子、马夫等,伺机而动。可城主府也不是吃干饭的,审查极其严苛,城主的贴身护卫陈潇和武功阴狠的“拨浪鼓”日夜巡护,搞得白库的人迟迟未能得逞。

    贼妇人道:“后来我们利用离间之法,散布消息说沈家太太是个仇怨分明的人,陈潇与拨浪鼓关系密切,而拨浪鼓与沈少主受伤有关,沈东诚一病,城主府迟早要铲除他俩。又说,陈潇和拨浪鼓二人今天投靠这个,明天投靠那个,皇上要收城主府的权,这俩人一定会趁机动手,借此邀功。人言可畏,后来二人果然不见了,这下我们就好办了。”我听到这里,明白过来,为什么城主府在如此紧要的关头,招纳下人的事情,却由墙头草王振德在做。

    见我脸色阴沉,贼汉子主动告诉我,前几天晚上,城主府的印章丢了。据说,沈府少奶奶黄小雨夜遇盗贼,直追到第二日清晨才返回,虽没有追回印章,却看到了盗贼面目。

    “她亲口说,文有智偷了城主印?!”我寒心地问。

    “是啊,不然为啥城主府亲兵满城找你?为啥朝廷也要抓你?谁让你偷走了城主印呢?你要没拿,我们何必追你?”贼妇人劝道,“文大侠,听我一言,那印章你拿着也没用,横不能是要去调兵遣将吧?”

    我心里暗恨黄小雨,怒道:“操蛋,我要那玩意操蛋行不行?!”说罢,瞥见贼汉子瞅瞅我裆部,又转眼看天,若有所思,我更为恼怒:“嘿!你他妈想啥去了?!”贼汉子低头:“失敬失敬。”贼汉子和贼妇人见我不言不语,合力劝我将印章交出,他俩保证,这么做绝对有功无过,朱大人派到城主府里的人折损了却没办成的事情,文大侠轻描淡写地办成了,朱大人一定会向皇上求个免死令。文大人升官发财的时机到了!

    见他俩一唱一和,热闹非凡,我转怒为笑:“你们上哪儿交差?我也得去啊,万一交给你俩,你们却不替我邀功了咋办?我跟城主府势同水火,能结交朱大人,那可是我祖上修来的福德!”二人笑颜如花:“文大人何必多虑?待我响箭一发,不到半个时辰,就有人来接头。”我期待地催他俩赶快放炮,贼汉子从裆中掏出一根赤红色的柱状物,正要拉线儿点火时,贼妇人却拦住他,说要先看一眼印章再发。我嘻嘻一笑,鬼鬼祟祟地在怀里掏,二人引颈等待,我忽然发威,一人一掌拍碎天灵盖,俩贼七窍流血而死。

    我把三具尸首摸了一通,一具尸首摸了三通,找到暗器、解药、腰牌和响箭等物。经过这次危险,我不敢再大意,就如当初在蓬勃,以为断云掌武功天下绝唱,不料接连被泰斗们打败;现在我又犯同样的错误,以为身怀两项绝技能横行中土,却怎奈万物总有降克。即便真能横行江湖,但跑到皇帝大腿上吃馒头,这样的事情朝廷死也不能容忍。于是,“惹谁都不要惹公家”这样的座右铭喷薄而出。

    我就地刨坑,埋尸灭迹,然后审慎地寻找到可靠的瘸腿阿狗娘俩,藏身其家。阿狗并非生来就瘸,破烂的家也并非生来就破。他家就在村南,通向一片荒林,房子破落,道路坑洼,人迹罕至;远不如村北,富裕齐整,通往罐州,那儿坐落着财主的大宅,还有几家买卖。当日遇见阿狗时,他在村南路边讨饭,年十五六岁,左腿少了半截,坐在磨秃的木板上,下面垫着草席,脚边放个木碗,里头摆几个小子儿。他衣装虽破,却也干净,头发齐整,表情宁静自然,里里外外都不像个叫花子。看到我,也没有显出可怜,倒是礼貌地抱拳,像个体面人。我看他不伦不类,又见木碗的破边泛新,便打起警惕,扔了点铜板,随口问道:“小兄弟,怎么不去热闹地方?”阿狗没有盯着钱看,开朗地迎光笑睨:“谢谢大哥接济,我家离这儿近。”

    我蹲在他身旁,有一搭没一搭地瞎侃,试探这小子的深浅,如果又是什么黄仓白库,立刻杀掉。他倒是无话不谈,问什么都说。阿狗祖辈读书人,他爹科考屡屡不中,五六年前一场大病,扔下阿狗娘俩自己走了。阿狗的娘靠帮农打杂,拉扯小儿,日子十分清苦。即便如此,阿狗娘也拼力供阿狗读书,秉持家训,读圣贤书,振兴门楣。可祸不单行,前年夏天,阿狗在财主家打短工收麦子时,被蛇咬了腿,捡回小命却丢了腿,以后再考不得了。财主是个善人,定期送粮送菜,偶尔也给钱,但总不够过日子。阿狗娘伤心不已,哭得眼目生疾,今年终于做不得活了,阿狗孝顺,让娘歇着,自己上街乞讨。起初他娘不允,还到财主家闹了几回,弄得不好看,财主老婆寡淡,本就嫌弃他们,这么一闹,逼得财主把定期的米粮等物都断了。这样,阿狗娘只好不拦着阿狗出门讨要,刚开始娘俩一块儿到村北头,乡亲们有宽裕的便接济些,但时日久了便大都冷漠,不做理会。后来苦上加苦,乞丐的名声忽然变臭,阿狗讨要更难。然而天可怜见,财主每次路过时,见阿狗都一如既往、倍加礼敬,财主不禁觉得面上尴尬、内心自责,后来终于良心战胜老婆,时常暗中资助,让阿狗娘俩不必再忍饥挨饿。

    “可我还是挺喜欢在外头坐着,就转到了村南,人少,僻静,我可以读读书,有时候牛大善人还专门过来,跟我坐上片刻,聊聊圣贤轶事,我们爷俩算是忘年交呢,可惜我娘一直跟牛大善人闹别扭,不然早该请他到家里吃饭的。”阿狗笑容灿烂,似乎对生活充满了希望。我在他讲述的过程里,暗自潜运,探他底细,发觉面前这个悲惨的年轻人,坦坦荡荡,毫无隐藏,确实是个读书人而已。我刚刚杀了人,心里怀着对沈剑夫妇的怨恨和对朝廷的提防,暖阳在身,内心却阴沉寒冷,听着温良之极的阿狗说着浩然正气的话语,心底升腾起许多暖意。

    我的人生,或许并没有自己感受到的那么无奈吧。我该怎样,才能像阿狗一般,恬淡宁静、宽容平和?我真羡慕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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