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找不到发暗器的人，扭头大骂：“白向北！你还要脸吗？！”眼前一幕却让我惊呆了。
白向北几乎一丝不挂地站在台中央，除了絮状的裤衩遮住要害以外，其他衣物被我刚才一掌的残力轰成了碎片，凌空飞舞，他的头发也被吹掉一大半，眉毛和小胡子都不见了。他满脸惊怒，一身铜黄渐渐褪去。我有些惶恐，那一掌中途转出，后力不足，虽然知道打不死他，却没料到成了这个局面。
乱跑的众人也都停住了，场下一片死寂，场上一地尴尬。白向北收了功，夹着双腿，朝下头尖声断喝：“看你妈啥？还不给我拿衣服去？！”说罢死死地盯着我，仿佛怕我逃走。我偷看了一眼台下巴道士三人，他们笑嘻嘻地朝我竖大拇指。我心里有些发寒，这蓬勃岛武术界比中土的还无耻。古人说的好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，我武功再霸道，也惹不起放箭的贱人。
“文有智，事到如今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！”
“本来就是这意思，你还欠我一掌！白眉武馆的人听着，这次要是还有人敢玩阴的，休怪我不客气！你们不讲道义，我也不讲！”嘴上不饶人，心里却发虚。暗器这玩意，就算躲过一百次，也难保下一次没事，万一上头喂了毒，那我可就难办了。
白向北裹上孝顺徒弟送来的大白袍子，系着腰带，瞪着血眼：“道义？道上的规矩都给你坏了，你还讲道义？你敢耍我，今日就休想活着出去！站那儿别动，让我打死你！”
流氓遇上贱人就不能讲理。我还站着让你打？这不是开玩笑？我心想，这事已经糟了糕，干脆杀出一条血路跑吧，不然白眉武馆将近一千人，踩死我绰绰有余。今日事今日毕……不对，今日暂且逃一命，以后的事再说！
我正思量打哪儿开始突围，不要脸的白向北已然朝我扑来。我盯着他的来势，并不立刻逃走，想多看出一些破绽，免得下次遭遇时没有任何准备。只见他那扑来的阵势确实有一番看头，有诗为证——“两目怒睁像疯牛，双掌皮白似鲜姜。蹬踏撼地肉发颤，衣袍带风频走光。”
“砰！”
从他的步法里，我看出此人的武功也不见得多么出类拔萃，他既然送上门来，我不能不理会。断云掌远了发掌会有哑火的事儿，但掌心对掌心，绝对不出岔子，顺便也能试试他的功力。于是不躲不闪，跟他对了一掌。我一面跟他对掌，一面防人暗算。一交手就知道，白馆主就是个棒槌，我迅速撤回八成内力，仅用两成御敌。
八成功力已经收得够快，然而惨剧还是发生了。只见白向北刚穿上身的袍子，被我震得稀碎，白馆主被我打飞了。破布烂絮之间，白向北“咦”的尖叫，捂住要害，飞向台下。此时又有甩暗器的，还不只一个。我不敢乱接，猫腰低头闪过。心说这蓬勃岛的江湖比中土的还难混，百鬼岭的恶棍们跟这些家伙一比，简直都是圣人！
“馆主！馆主！”白眉武馆的众徒弟们围着砸在地上不省人事、烂红布裤衩遮身失败的白向北，大呼小叫，还有几个年轻人拿着长棍，要跟我拼命，被其他年长一点的稳重徒弟按住了。两边争吵，一方说，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不然武馆以后怎么立足？另一方说，馆主跟人家立了生死状不能不讲规矩。
门房老丈让众人安静，移步台下对我寒声说：“文盟主，白馆主今日身体不佳，让你占了上风，今天就到这里，白眉武馆改日拜访！文盟主慢走！”
“还比什么？你们馆主都被打成那吊样了！”贱人张灰在一旁插嘴，生怕老子死的慢一般，“我们盟主手下留情，没有要你们馆主的命，你看不出来是咋地？”
“无论如何，文盟主让我们馆主出丑，这是不行的。”门房老丈语气沉静，像很有水平一样，不过估计也是假迷三道，不然何不干脆当场跟我打？
我踢开地上的衣服碎片，缓步下台，心里发毛，紧绷着脸，带巴道士三人离开白眉武馆。下山路上，张灰一口一个师父厉害，一口一个武功盖世，拍着低级马屁；食品大全表示那几掌回味无穷，从武学的角度，拍着高级马屁；只有巴道士不言不语。我问他有什么心事，巴道士定定地看了我一眼：“盟主，怎么手下留情了？”我说害怕暗器。巴道士摇摇头：“以盟主你的武功，就算在那白馆主未落地之前补一掌，也完全可以做到，盟主，怎么手下留情了？”
我初来乍到、寄人篱下，希望尽量不树死敌，免得整个蓬勃岛武术界认为我这人做事太绝，纷纷跟我对立。但嘴上不能承认，我义气凌然地敷衍：“若真的那么做，白眉武馆还不把咱们群殴死？我当然能跑掉，可你们三个怎么办？为了三位兄弟的性命，我饶他一命也好。”
张灰、食品大全相信了，表示感动，但巴道士显然不相信，也不感动。他硬生生挤出一句视死如归的话：“巴某乐意为盟主粉身碎骨！”一句话让张灰、食品大全的感动显出胆小怕死的意味。四人各怀尴尬，一路冷场回家。
“尴尬常常有，今天特别多。”——座右铭便宜卖了。
……